• 2005年雨果奖最佳短篇小说《和我的猫一起旅行》

  • 发布时间:2017-08-22 00:40 | 作者: | 来源:休闲驿站 | 浏览次数:
  • 【导读】这是荣获2005年度雨果最佳短篇小说奖的作品。雨果奖(Hu Award),是世界科幻小说界最重要的奖项,其名称来源于著名科幻杂志编辑,提携过整整一代科幻作家的雨果·根思巴克(Hu Gernsback)。首届雨果奖于1953年举办,由世界科幻协会(World Science Fiction Society)负责评选,在每年一度的世界科幻年会(WorldCON)上颁发。雨果奖的主要奖项包括长篇小说、中篇小说、中短篇小说、短篇小说,以及非小说类书籍和杂志类、艺术类奖项。近年来,奇幻类小说多次占据雨果奖重要奖项,包括2001年最佳长篇《哈利·波特与火焰杯》,2002年最佳长篇《美国众神》和2005年最佳长篇《乔纳森·斯特兰奇与诺瑞尔先生》。

    迈克·雷尼克,生于1942年3月5日。15岁开始发表文章,17岁发表小说,20岁出版小说集。他1959年开始在芝加哥大学求学,与卡萝相识并结婚,他们的女儿罗拉是1993年坎贝尔最佳科幻小说家新人奖获得者。从20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,迈克用笔名发表了数百篇小说和上千篇文章。从1989年起,迈克获得过5次雨果奖,提名27次;获得过一次星云奖,提名11次。他的代表作包括《追踪独角兽》(Stalking the Unicorn)、《肯尼亚山》(Kirinyaga)、《当古神死去时》(When the Old ds Die)和《奥杜瓦峡谷七景》(Seven Views of Olduvai rge)等。

    2005年雨果奖最佳短篇小说《和我的猫一起旅行》

    我是在邻居的车库里发现它的。他们退休后打算搬到佛罗里达去,但不情愿把旧东西运到南方去,宁肯就地卖了其中绝大部分。

    我那时十一岁大,在他家车库里正在翻找《泰山》的图书,没准是克拉伦斯·穆夫德(注:美国小说家,其塑造的豪帕隆·卡西迪(Hopalong Cassidy)形象曾被改编成同名电影。)的《豪帕隆·卡西迪史诗》,还有可能是(如果我妈没朝我这边看的话)米奇·斯皮兰(注:美国推理小说家,其塑造的私人侦探迈克·哈默(Mike Hammer)以冷酷著称。)的禁书。花花世界没钱不行,我找到了这些书,可它们得五毛钱一本(看一场《死吻》(注:1955年上映,迈克·哈默主演的电影。)还得一整块钱呢),可我只有五分。

    于是我继续翻箱倒柜,最后总算找到一本我能买得起的,名叫《和我的猫一起旅行》,作者是密斯·普丽西拉·华莱士。不是普丽西拉,是密斯·普丽西拉。好多年,我都认为密斯是她名字里的第一个字。

    我赶紧翻看里面的内容,心想里面要是有个把露着大奶子的土著女郎也好。可是这本书连一张图片也没有,全是文字。我也不觉着奇怪,不知为啥,我感觉这名叫密斯的作者不大可能在她的书里插满了裸体女郎。

    我确定,这本书太花哨,太女人味,特别是对一个等会还要去接受少年棒球队试炼的男孩子来说。你看,封面上的字母凸了出来,前后的空白页居然是相当雅致的绸缎,书壳被一层黄丝绒包了起来,它还有一只粘在书脊里的缎子书签。我正打算把这本书放回去,书掉在地上,无意打开的这页上写着,这是限量印刷的两百本中编号121的那本。

    这就让事情变得有趣起来。花五分钱我就能拥有一本限量印刷的书,傻子才不干呢!然后我就把书带到车库前头,老老实实地用我的五分钢蹦付了账,然后就等我妈看完(她从来都是光看不买——买得花钱呀,像我爸妈这种从大萧条时代过来的,能租的就从来不买,能借的就宁愿不租)。

    那天晚上我面临的主要问题是,我不想看名叫密斯的女人所写的什么《和我的猫一起旅行》,但是我的确把我最后五分钱花在上面,至少在下个星期他们给我另外五分钱之前。可我已经把我其他的书都翻烂了,你甚至能从这些书上看到我眼睛扫来扫去的痕迹。

    所以,我就兴趣没那么强烈的开始看这本书,看了第一页,看了第二页,突然之间,我被传送到了肯尼亚殖民地和暹罗,以及亚马逊。密斯·普丽西拉·华莱士有一种本事,她能把事物描述得让你身临其境。当我看完一章之后,我真的觉得去过那儿。

    那些城市的名称充满异国风情,我从来没听说过,什么马拉开波(注:委内瑞拉西北部城市,在南美洲最大的湖泊马拉开波湖入海口处,始建于1517年。)啦,什么撒马尔罕(注:中亚名城。)啦,什么亚的斯亚贝巴(注:埃塞俄比亚首都。)啦,还有些,像君士坦丁堡这样的城市我甚至没法在地图上找到。

    她爸爸曾是个探险家,在还有探险家那会儿就洗手不干了。她一开始几次外国旅行都是跟着爸爸,毫无疑问,是他让她尝到了异国风味。(我爸是个排字工人。我真嫉妒死她了!)

    我多半有点期望非洲章节里会充满狂暴的大象和吃人的狮子,但她却没写这些东西,也许她没看见。非洲也许有血盆大口和尖牙利爪,但在她眼里却是清晨金色的阳光和充满惊奇的黑暗、阴影之地,没有恐怖。

    她在任何地方都能找到美。在她笔下所描绘的星期天早上巴黎塞纳河畔的两百个卖花人,和戈壁滩上的一株柔弱的小花,不知何故,就像她所说的,同样惊艳莫名。

    忽然间,我被闹钟的叫声吓得跳了起来。这是我第一次熬通宵。我把书扔在一旁,穿上衣服去了学校,一下课我就往家里赶,好早点看完那本书。

    那年我肯定是把那本书看了六七遍不止。我得指出,我最后都能把其中一些章节逐字逐句的背诵出来。我深深爱上了这些遥远的异国,也许也有点爱上了作者。我甚至给她写了一封崇拜信,信封上写着:

    密斯·普丽西拉·华莱士 收

    地址:某处

    当然了,信被退了回来。

    后来,秋天到了,我开始看罗伯特·海因莱因(注:美国科幻作家,代表作包括《异乡异客》、《月亮是个严厉的女人》和《星船伞兵》等,卒于1988年。)和路易斯·拉摩(注:美国小说家,以擅写西部题材小说闻名,卒于1988年。)的书。有个朋友看到我的《和我的猫一起旅行》,嘲笑了它的作者是个女的以及它的奇异封面。于是我就把它放到一个架子上,过了几年,我就忘了这事。

    我从来没去过她所写的这些神奇、美妙的地方。我一事无成。我一名未留。我既没发财也不出名。我没结过婚。

    四十岁那年,我最终心甘情愿地认定,自己身上再也不会发生什么不寻常或是惊奇的事。我也写过小说,只写了一半,也从来没打算完成,以及出版。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,徒劳无益的想找一个我可以爱的人(这是步骤一,步骤二是找一个爱我的人,或许更难,反正我也从来没成功过。)

    我受够了城市,也受够了摩肩擦踵自得其乐的人们,不知为何,快乐和成功与我无缘。我在中西部出生,长大,最后我搬到威斯康星的北木,这里的地名很有异国风情,马尼托沃克、米纳库阿和瓦乌萨乌,听起来活像普丽西拉·华莱士笔下那些闪闪发光,远在天涯的澳门和玛拉卡什(注:位于摩洛哥中部内陆绿洲,其中有摩洛哥皇室宫殿。)之类的名城。

    我在本地一家周报做流程编辑,无非就是介绍哪里能找到餐馆,搞清楚弄好房产广告,比写对新闻里人名的拼写更重要。这不算是世上最具挑战性的工作,但也够轻松的了,我的确不想面对挑战。年轻时的成功之梦和年轻时的爱情之梦和年轻时的激情一并消散了,现在到了这把年纪,我只想过安稳日子。

    我租了个小屋子,离镇子十五里远,在一个无名的小湖边上。它还蛮有味道的,老派的阳台下,是走廊里和房子一样老的秋千。有个小码头伸进湖里,可我没有船。以前的主人还修了个水槽喂马。房子里没空调,可我也不大需要,到了冬天我就坐在壁炉旁,捧着最新的平装本恐怖小说。

    威斯康星的晚夏,夜里有一丝寒意,我坐在空荡荡的壁炉旁,正在看小说,书里汽车相逐,子弹横飞,一路从柏林杀到布拉格还是别的什么我从来没去过的城市。突然间,我惊奇地看到了自己的未来,有可能就是这样:一个孤独的老头,整晚都在壁炉旁看着通俗小说,也许腿上还盖着个毯子,他唯一的伴侣就是一只虎斑猫……

    不知为什么,也许是虎斑猫的缘故,我想起了《和我的猫一起旅行》。我从来没养过猫,但她养过,书里提到过两只猫,它们和她形影不离。

    我好多年没在意过那本书了,我甚至不清楚它是否还在。但我还是不知哪根筋搭错了,极想马上找到那本书,重读一遍。

    我去杂物间,那里堆满了尚未解封的打包物品。这里大约有二十四箱书。我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箱子,从布拉德布里(注:雷·布拉德布里,美国科幻作家,代表作有《华氏451度》、《火星编年史》。)翻到阿西莫夫(注:艾萨克·阿西莫夫,美国科普科幻双料作家,代表作有“基地”系列和“机器人”系列,卒于1992年。)们,从钱德勒(注:美国姓钱德勒的作家很多,这里指的可能是卒于1959年的当代推理小说家雷蒙德·钱德勒。)翻到哈米特(注:疑指美国推理小说家,《马耳他之鹰》作者,卒于1961年的达西尔·哈米特。)们,从路德拉姆(注:罗伯特·勒德拉姆,美国间谍小说家,《伯恩的身份》作者,卒于2001年。)和安伯勒(注:埃里克·安伯勒,英国间谍小说家,卒于1998年。)之间挖出一对古旧的赞恩·格雷(注:美国作家,海钓先驱,创办派拉蒙电影公司的前身赞恩·格雷制片公司,曾环球世界,卒于1939年。),突然间我看到要找的东西,端庄如初,我唯一的一本限量版藏书。

    接着,在过了大约三十年之后,我再次打开这本书开始读。我发现自己和第一次阅读时一样,立即被它迷住了。书中每一段内容都和我记忆中一样完美。和三十年前一样,我一头扎进去直到天亮。

    那天早上我没干什么活,脑子里盘旋的尽是那些精妙的描述,和她对那些现在已经消逝的神奇世界的洞察,于是我就想,普丽西拉·华莱士本人也许还活着。就算她还活着,肯定也是个老太太了,但我可以把以前那封崇拜信重写一次,好歹寄给她。

    我把那天吃午饭的时间都用在当地图书馆里,想查查她还写过什么书。无论是书架还是卡片目录里都没有任何讯息(这是一家很友好的老式乡村图书馆,电脑查询系统得再过十年才能普及到这里。)

    我回到办公室用电脑来搜索她。结果出现了二十七个截然不同的普丽西拉·华莱士。有一个是低成本电影里的女演员,有一个在乔治敦大学教书,还有一个是驻布拉迪斯拉发(注:斯洛伐克首都。)的外交官,甚至有一个是宠物狮子狗驯养大师,有一个是南卡罗莱纳州生了六胞胎的年轻妈妈,还有一个是周日连环漫画的打字员。

    就在我认定电脑不会帮我找到有关她的信息时,接下来一个结果出现在我的屏幕上:

    华莱士,普丽西拉,生于1892年,卒于1926年。《和我的猫一起旅行》一书作者。

    1926年。对于那封崇拜信来说,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,都太迟了。她在我出生前几十年就去世了。尽管如此,我还是感到恍然若失,又有点儿怨恨,怨恨一个像她那样的人,年纪轻轻便魂归天国,怨恨在她死后,那些虚度光阴,从未看过她可以随时随地发现的美景的人们。

    比如我。

    这里还有一张照片,看上去是老式棕色锡版相片的翻印。照片上是一个纤弱的,赤褐色头发的女子,眼睛大而黑。不知何故,她带着忧郁的目光注视着我。也许那份忧郁是我自个的,因为我已经知道她在三十四岁那年故去,生命中的激情也一并消逝。我打印了一张硬拷图,放在我的抽屉里,下班时带了回家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。只能用两句话来解释。不知为何,一段生命,无论那是什么生命,会超越它的生命年限。特别是有人可以从坟墓里伸出手来触摸我让我有所感觉,至少发生在我看她的书之时,这种事让世界在我眼里少了几分无趣和平庸。

    那天晚上,我将冷饭放锅里加热,之后,坐在壁炉旁,又捡起《和我的猫一起旅行》,就那么随手翻着,读那些我最喜欢的章节。包括一段关于一支堂皇的象队,如何不畏艰难攀越乞力马扎罗山(注:位于东非高原,在赤道附近,海拔5895米,是非洲第一高峰,峰顶常年积雪。)山顶,另一段说到五月一个早晨,她在凡尔赛宫花园里散步,被花香深深吸引。是了,在全书结尾处,有我最喜欢的一段话:

    “有那么多美景要尝,有那么多新事要做,像这样的日子我宁愿长生不死。我由衷地相信,即使在我死后多年,当人们捡起我这本小书开始看时,我也会立即复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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